【编者按】由山东省政协“聊斋圆・界别同心汇”主办,山东理工大学、我校文旅学院承办的“同心汇杯”新聊斋双语故事征文大赛圆满落幕,经专家评审委员会严格遴选,63篇佳作获奖脱颖而出。这些作品既继承《聊斋志异》文脉,又注入新时代理念,实现了古典叙事传统与现代文化意识的创造性融合,通过双语创作范式,搭建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新桥梁,体现了文化“两创”的时代要求。本次评选结果显示,学校共有16篇文章通过评审并被确定为获奖作品,部分作品将在本公众号连续刊载。

作者介绍:李佳,淄博师范高等专科学校,文旅学院,智慧健康养老服务与管理,对文学小说比较感兴趣,很喜欢《聊斋志异》的很多人物形象,如小翠,小谢,青风等。
聊斋志异·猫御史
李佳/淄博师专
雍正年间,山东大旱,赤地千里。济南府历城县尤为严重,自春至夏,滴雨未落。田中禾苗枯焦如焚,百姓面有菜色,饿殍载道。
时有朝廷拨下赈灾粮十万石,命知府贾世仁主持发放。这贾世仁表字“仁”,实则贪婪如狼。他与粮官周德狼狈为奸,暗中将上等白米换作霉变陈粮,又克扣大半,中饱私囊。
历城西郊有一老秀才许文谦,家贫如洗,膝下仅有一女名唤芸娘。父女二人养了一只黑猫,通体如墨,唯额间一撮白毛似新月,取名“墨玉”。这猫已养了十三年,极通人性,常蹲在许秀才案头,听他诵读诗书。
这日,许秀才拖着病体去领赈粮,却只得半升发霉的碎米。归家途中,见街角一老妇抱着饿死的孙儿痛哭,不由仰天长叹:“天乎!朝廷明明拨下赈灾粮,为何百姓仍饿死道旁?那贾知府肥头大耳,满面油光,哪像是饿着的样子?”
话音未落,忽觉脚边有物蹭动,低头一看,正是墨玉。这猫眼珠金黄,直勾勾望着主人,竟似听懂人言。许秀才苦笑道:“你这畜生,莫非也饿了?家中只剩这点霉米,怕是要一起饿死了。”
当夜三更,墨玉忽然跃上窗台,对着月光长啸一声,其声凄厉如婴啼。许秀才被惊醒,只见那猫回头望他一眼,竟纵身跳入夜色中,再无踪影。
且说贾知府这日正在后堂与周德对饮,桌上摆着红烧鲤鱼、冰糖肘子等八珍玉食。周德谄笑道:“大人妙计,十万石粮咱们留下六万,转手卖给粮商,又赚了一笔。那些刁民吃些霉米已是恩典了。”
贾世仁抚须大笑:“这些愚民懂什么?饿死几个反倒省了朝廷负担。”正说着,忽听檐上瓦片轻响,似有猫儿经过。贾世仁不以为意,继续饮酒作乐。
此后数日,历城县怪事频传。有更夫夜巡,见县衙屋顶蹲着一只黑猫,眼放金光,如两盏小灯笼;有乞丐清晨路过衙门,见那猫人立而起,前爪作揖,状若参拜。流言渐起,都说许秀才家的猫成了精。
第七日深夜,贾世仁正搂着新纳的小妾酣睡,忽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。管家在门外颤声喊道:“老爷快起!京城来了钦差,说皇上微服私访,已到城门外了!”
贾世仁惊得滚下床来,面如土色。他贪污赈粮之事若被察觉,可是诛九族的大罪!慌忙穿戴整齐,带着一众衙役飞奔出迎。
城门处果然停着一顶明黄轿辇,四周侍卫肃立。贾世仁跪在尘埃中,连连叩头:“微臣接驾来迟,罪该万死!”
轿中传来低沉声音:“贾爱卿,朕听闻山东大旱,特来看看赈灾情形。”
贾世仁偷眼望去,只见轿帘微掀,露出一张威严面孔,赫然是当今天子!更奇的是,皇帝肩头蹲着一只黑猫,额间白毛如月,正是许秀才家走失的墨玉。
贾世仁魂飞魄散,强自镇定道:“托皇上洪福,赈灾事宜一切顺利,百姓无不感念天恩。”
“哦?”皇帝冷笑一声,“那为何朕沿途所见,饿殍遍野?而你贾世仁却脑满肠肥?”说着从袖中甩出一本账册,“这是你与周德贪污的明细,连每石粮卖了多少银子都记得清清楚楚,还有何话说?”
贾世仁细看那账册,竟真是自己亲笔所记的密账,藏在卧房暗格中,外人绝无可能知晓。顿时瘫软在地,如见鬼魅。
皇帝厉声道:“朕已命人抄了周德的家,搜出赃银五万两。你这狗官,可知罪?”
贾世仁忽见皇帝肩头的黑猫跳下,落地竟化作一名黑衣御史,手持尚方宝剑,正是朝中素有“铁面”之称的刘大人。当即肝胆俱裂,一口鲜血喷出,倒地气绝。
次日,许秀才家门前来了一队官差,送来十石白米。为首的差役道:“新任知府查出贾世仁贪污赈粮,特来补偿受灾百姓。”许秀才愕然,问起贾知府下落,差役低声道:"昨夜暴毙,听说死时七窍流血,面目狰狞,像是活活吓死的。"
当夜,许秀才梦见墨玉归来,猫儿口吐人言:“吾乃天庭御史,奉命监察人间善恶。贾世仁罪孽深重,特借尔家栖身十三年,待机除之。今事毕,当归天复命。”说罢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去。
许秀才惊醒,见窗前月光如水,仿佛有黑影一闪而逝。此后历城县风调雨顺,百姓都说,这是猫御史在天之灵保佑。
异史氏曰:猫之为物,看似柔顺,实则刚烈。贾世仁名为“仁” ,实则豺狼,终为猫所诛。天网恢恢,报应不爽,观此可不戒哉?

作者介绍:任晓静,淄博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文旅学院24级智慧健康养老服务与管理三班 经常参加各种比赛 获得了很多荣誉证书 每次参加活动都是对自我的一种锻炼。
牡丹妖
任晓静/淄博师专
在淄川城外的荒野深处,有株牡丹扎根于古墓群旁,吸饮露水与怨灵之气,修成妖身已逾千年。它通体赤红如血,花瓣层层叠叠,中央花蕊竟生出一张绝美女子的面庞。每至月圆之夜,牡丹妖便会褪去花瓣外衣,化作少女模样,以绝世容颜引诱过往男子。
那年的月圆之夜,赴京赶考的书生宋文昭途经此地。他策马疾行,忽闻暗香浮动,转头便见一名身着素裙的少女立于花丛间。少女面若凝脂,笑靥如花,轻声唤道:“公子何不歇息片刻?奴家以香茶奉上。”宋生心驰神往,翻身下马,却被马蹄惊起的浮土溅到牡丹花瓣上。刹那间,他瞥见花蕊深处隐隐浮现出枯骨堆叠——那些正是被牡丹妖吸尽精气的男子遗骸!
宋生惊得魂飞魄散,转身欲逃,却发现马匹已瘫倒在地,四肢抽搐。他这才意识到,这马竟是牡丹妖的同伙所化!情急之下,他摸出随身携带的《山海经》——书中记载,牡丹妖畏月光下的桃木。于是,他拔下腰间桃木笔管,对准牡丹妖刺去。妖物发出尖利的惨叫,化作一道红光遁入地下。
宋生以为就此脱身,却不料三日后,他在客栈遇到了那名牡丹少女。她身着血红的旗袍,面庞依旧倾国倾城。少女嫣然一笑,款款而来:“公子,奴家等您好久了。您将奴家的妖力桃木笔管归还,奴家定会报答您的恩情。”宋生心中一惊,暗想这妖物果然狡猾,竟以美色诱他归还武器。他表面上不动声色,心中却在思索脱身之计。
就在此时,客栈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。宋生灵机一动,故意高声说道:“这位姑娘,你如此美貌,不如与我一同赴京赴考,定能博得功名。”牡丹妖不知是计,满心欢喜地答应了。宋生心中暗喜,趁机将桃木笔管藏于袖中,带着牡丹妖快步走出客栈,翻身上马,飞驰而去。
月光下,马匹奔腾,带起一阵尘土。牡丹妖察觉到不对劲,想要挣脱,却发现自己的力量被桃木笔管压制得死死的。她惊恐地望着宋生,眼中闪过一丝凶光:“你这书生,竟敢欺骗本妖!”宋生不为所动,紧紧握住桃木笔管,驱马奔向蒲松龄故居。
到达故居后,宋生找到蒲松龄的后人,将牡丹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。蒲家后人听后,立刻取出家传的《聊斋志异》手稿,对照着宋生的描述,确认这就是那株牡丹妖。他们一起将牡丹妖关入一只特制的桃木箱中,封印在蒲松龄的书房内。
然而,事情并未就此结束。几个月后,宋生在书房研读《聊斋志异》时,突然听到一阵低沉的哭泣声。他四下寻找,发现那声音竟从桃木箱中传来。打开箱子一看,牡丹妖的花瓣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,她哀求道:“书生,你我无冤无仇,为何要如此囚禁我?”宋生心中一软,正犹豫间,蒲家后人匆匆赶来,提醒他这妖物善于伪装,万万不可轻信。
宋生恍然大悟,加固了封印。牡丹妖见状,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化作一道红光冲天而起。宋生和蒲家后人急忙追出书房,只见那红光直奔城外的荒野而去。他们赶到古墓群旁,只见那株牡丹妖正怒气冲冲地望着他们。它的花瓣剧烈颤抖,释放出一股强大的力量,试图冲破封印。
就在这时,月圆之夜再次降临。宋生想起《山海经》中提到的封印妖物的方法,取出桃木笔管,大声念出咒语。随着咒语的吟唱,桃木笔管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,直击牡丹妖。妖物发出一声惨叫,花瓣开始枯萎,力量逐渐消散。宋生趁机将桃木笔管插入牡丹妖的花蕊中,将其妖力完全吸收。
最终,牡丹妖被彻底封印,荒野上的枯骨也渐渐消散。宋生将这段经历写成了一篇故事,命名为《牡丹妖》,并将其收录于自己的文集中。他希望通过这个故事,警示世人不要被美色所迷惑,要时刻保持警惕,守护自己的精气神。而那株牡丹妖,也被永远地封印在了蒲松龄故居的书房中,成为了一个警示后人的传说。

作者介绍:韦逸凡,淄博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文旅学院2024级社区管理与服务一班学生,在班内担任团支书,负责组织团课与团日活动,兼任院学生会组织部副部长,统筹活动、协调工作,工作认真负责,尽全力为集体服务。
青丘新语
韦逸凡/淄博师专
夜雨如帘,窗外雨点急叩窗棂,我翻开书页泛黄的《聊斋志异》,蓦然间一道闪电如利刃劈开浓墨般的天幕,一阵风裹挟着雨丝猛扑进来,书页哗啦啦地翻动,似有无形之手在翻动这册沉重典籍。恍然间,一个清瘦身影飘然而至——蒲松龄先生携着《聊斋》古卷的魂魄,穿过四百载光阴悄然立于眼前。
蒲先生目光如炬,指间轻点书页,田七郎的故事随即浮现眼前:为知己舍命复仇,以血还血,那刚烈深义如青铜古剑般横亘于前。“世道中正义的魂魄,岂会随时代消散?”先生叹息着,声音穿过时光幽幽回荡。我低头凝思,古时的侠肝义胆又该如何在今日继续发光?就在前日,地铁站中那位中学生挺身而出,喝止偷窃者并助乘客夺回失物——那挺身而出的身影,分明就是田七郎的现代化身。田七郎的剑已化作了少年胸中正气,Evil undone is true humanity——蒲先生颔首低语,这声音如警世清钟,穿透了古今烟尘。
先生又翻动书页,翻到了《梦狼》一章。白翁在梦中见儿子化身为狼,贪婪撕咬百姓血肉的描写令人心惊。先生神情凝重,仿佛看见了眼前浮现的饕餮之口:“贪念如深渊,古今皆然。”这警示如寒冰投入沸水,瞬间激醒我神思:前些日子,家乡那个村官侵吞补贴的案子,不正是由一位中学生从账目细节中寻得蛛丝马迹,最终揭发出来的吗?The clean wind sweeps the rotten woods——先生苍凉的声音如利刃刮过腐朽,言犹在耳,便已刻进新时代少年的脊梁。
先生最后翻至书中描写家乡风物的诗章,吟哦间,窗外雨水竟如珠玉跌落,清亮之声似含乡愁。他动情道:“此情此景,实乃吾魂之根蒂。”我心头一热,想起前日与同学排演《聊斋》俚曲,巧妙将校园欺凌故事编入其中,嬉笑怒骂间,竟也暗藏劝诫之深意。排练时,俚曲古老的调子唱出青春心事,方言土语里奔流着我们滚烫心跳。The soul roots deep in native song——先生含笑低吟,仿佛看见家乡的种子已在少年的韵律里开出奇异新花。
雨声渐歇,先生的身影如晨雾般悄然隐去,书页却仿佛还留着他指尖的温热。轻轻合上《聊斋》,我心中如同被春雨浇透的种子,悄然胀满了力量:古卷中正义、廉洁、乡愁与民间智慧的生命力,原来从未消逝,它们只是借我们年轻的心与口,找到了在新时代吐纳的方式。
文化传承何尝是供奉于玻璃柜里的干枯标本?那田七郎的青铜剑只消一触少年热血便铮然作响;蒲先生故乡的明月,亦在我们吟唱中重新皎洁——当古典魂魄与少年血脉融为一体,那本泛黄典籍便成为不断涌出活水的泉眼,浇灌着整个民族穿越时光的尊严与自信。

作者介绍:孙军任,淄博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文旅学院2024级社区管理与服务二班学生。
骨笛招魂曲
孙军任/淄博师专
杭州城南砖街巷的雨夜,阿柒蜷在百年香樟树下拨弄三弦琴。树洞深处忽有幽蓝微光,一支布满绿锈的青铜骨笛斜插在树根间,笛身阴刻小字:“乐工李暮,天宝三年为安禄山铸此笛,见血则鸣。”
当他吹响骨笛时,满巷槐花无风自动。青石板路上浮出穿月白襦裙的女子,怀中曲颈琵琶的第六弦竟是一缕青丝。“妾身万历年间在御街瓦舍弹曲,被豪绅用冰蚕弦勒毙于此。”女子指尖扫过琴弦,三弦琴的蟒皮突然沁出血珠。
第二夜来的是台黄包车上的留声机。穿阴丹士林旗袍的虚影扶着铜喇叭:“百代公司录《天涯歌女》那日,我吞了录音师掺毒的咖啡。”她播放的《月圆花好》让整条街的野猫跟着嚎出工尺谱。
当阿柒把融合俚曲的《画壁谣》传遍勾栏瓦舍时,异事频发。城西赵员外家的戏台突然唱起全本《目连救母》,台下看客全是纸扎人;醉仙楼歌伎的琵琶弦化作铁蒺藜,将逼她唱艳曲的盐商扎成筛子。
“这是《乐记》里说的乱世之音。”穿暗红缂丝长衫的戏班班主找上门,腰间玉佩刻着“霓裳”二字,“李暮的骨笛需用九十九道亡魂养出冰蚕弦,安禄山当年都没炼成的法器...”
中元节那夜,琵琶女的青丝弦突然断裂。阿柒跟着斑驳血渍追到钱塘江畔,见霓裳班主正在潮神庙前摆弄人皮鼓。供桌上供着的竟是明代琵琶女的头骨,七根冰蚕弦从囟门穿出,连着江面八十四个浮尸。
“《乐经》失传的'以魂养器'秘法,今日终得圆满。”班主撕下脸皮露出森森白骨,十指关节挂着控尸银铃,“李暮的骨笛差最后一道生魂,就选这唱俚曲的小子吧。”
阿柒将骨笛狠狠刺入掌心,血珠滴在江神庙门槛的瞬间,整座钱塘江沸腾起来。留声机妖的黄包车碾过潮头,民国歌谣与神庙编钟共鸣;琵琶女的头骨突然开口唱全了《海青拿天鹅》末七拍,八十四个浮尸随律动沉入江底。
当最后一声编钟余韵消散,霓裳班主的白骨在晨光中化作飞灰。阿柒的骨笛没入江神庙石阶,青石板留下个笛孔状的洞眼。后来有渔夫在雾夜听见江面传来琵琶声,对着笛孔吹气能唤出穿月白襦裙的女子虚影,但须切记在三更前停奏——否则冰蚕弦会从孔洞爬出,勒断擅奏者的喉咙。
如今砖街巷的老槐树每逢雨夜仍会透出幽光,树洞深处隐约可见青铜骨笛轮廓。只是再无人敢触碰这件邪器,唯恐奏响那支未完成的《招魂引》。

作者介绍:杨淑蕊,淄博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文旅学院2023级动漫制作技术1班,现任班长。曾获得“优秀班干部”“国家励志奖学金”校级书签大赛一等奖等荣誉。
墨秤
杨淑芮/淄博师专
辛桐镊子尖挑起薄如蝉翼的桑皮纸时,绢本深处竟传来一声咳嗽。修复台上《淄川异事图》里,那墨吏竟忽然伸臂,官袍袖口黑洞洞张着,声音仿佛来自阴冷地府:“新来的?规矩都不懂么?”
辛桐的手悬在半空,心跳如鼓。修复古籍多年,尘封的墨香早已沁入骨髓,可这纸页中竟突然爬出活生生的旧日官吏!未及反应,她整个人便已被一股无形之力拽入画中。霎时,天旋地转,她落进了另一个世界。
画中天地,灰暗阴沉,远处村舍低矮,炊烟无力上浮,只觉一片衰败气息扑面而来。辛桐环顾四周,心中骤然升腾起一股凉意。墨吏挺着滚圆的肚子,得意洋洋立于一座古亭前,亭上“称心亭”三字早已斑驳,显出几分讽刺。他手中紧攥着一卷泛黄诉状,朝辛桐扬了扬:“诉状在此,若想我秉公而断,孝敬些真金白银来。”
辛桐顿觉愤怒直冲头顶,眼前这人贪婪嘴脸如此昭然。她压下怒火,声音却异常清晰:“大人,民女实在没有金银,但家乡淄川新茶初摘,清冽芬芳,不知可否入大人法眼?”墨吏脸上横肉抽搐,先是不屑,随后目光一转,又堆起假笑:“哼,也罢,算你识相。”
话音未落,亭中那方石秤竟骤然亮起微光,秤盘上青苔瞬间褪尽,仿佛被唤醒般焕发出幽邃光泽。墨吏猝不及防,被一股无形之力裹挟着,踉跄几步,竟被拽上了秤盘。秤杆剧烈颤抖,另一端空空如也,悬在虚空中急切寻找着平衡之物。
“民心何在?”一声苍老质问,如惊雷炸响,来自亭角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。辛桐心头一震,方才明白,这秤盘另一端,原需民心为砝码。墨吏在秤盘上惊惶失措,如同搁浅之鱼般徒然挣扎,额上冷汗涔涔。辛桐耳边,却悠悠飘来老者低沉而神秘的俚曲:“清官称得泰山重,赃官不如灯草轻……”这古老乡音仿佛水波漾开,在辛桐心中激起层层涟漪。
此时,几张薄薄的纸片从墨吏袖口滑落,晃晃悠悠飘下,竟在半空中化为灰白纸钱,如蝶乱舞。秤杆仿佛不堪重负般猛地一沉,墨吏脚下一滑,惨叫一声,整个人如沉重石块,轰然坠落深不可测的幽暗深渊,徒留那凄厉余音在空寂中久久回荡。
辛桐惊醒般猛吸一口气,发觉自己仍旧置身于修复室,鼻尖萦绕的依然是那缕熟悉而亲切的纸墨香气。眼前《淄川异事图》安然铺展,画中墨吏却已消失无踪,唯余那古朴石秤在绢本上静静矗立,秤盘中央却似乎添了一抹深沉的墨迹,如同无声的烙印。
辛桐凝视着那方石秤,指尖轻抚过绢本上那处新添的墨痕,仿佛触摸到历史深处一声沉重的叹息。昔日画中“称心亭”三个字,此刻正被一方簇新的社区议事厅牌匾温柔覆盖。厅堂中央,一台精密的电子公平秤熠熠生辉,居民们正将代表意见的砝码郑重投入秤盘两端。辛桐含笑看着,显示屏上数字跳动,最终定格于圆满的平衡。窗边,几位银发老人轻声哼唱着新谱的曲子,旋律里依稀可辨当年那苍凉俚曲的骨架,词句却注入了今日家园的明亮气息:“民心如星聚成秤,公字压稳天地平……”
辛桐悄然转身,晚风轻拂,远处社区广场上,孩子们清脆的童谣如清泉流淌:“泰山重,泰山重,民心泰山一样重……” 歌声乘着晚风,拂过修复室窗棂,也拂过那幅静静悬挂的《淄川异事图》。
画里古亭,亭外老者,似乎正微微颔首。那杆石秤悬于绢上,秤盘两端,一端是墨迹如深潭,另一端却宛如被千万缕无形的丝线温柔牵起——丝线这头,系着社区议事厅里明澈的电子光,系着童谣里清亮的回响,更系着无数人心中那座无形却无比坚实的泰山。

作者介绍:王瑞涓,淄博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文旅学院智慧健康养老服务与管理学生。
镜中缘·青灯
王瑞涓/淄博师专
忘川河畔的曼珠沙华开得正艳时,阿镜第一次在破庙撞见那书生。他白衣染尘,对着残碑喃喃自语,指尖抚过“苏婉”二字时,袖底青灯突然明灭不定——那灯盏生着蝶翼般的薄瓷纹,正是阿镜藏在镜匣里的旧物。
“公子可识得这盏灯?”阿镜捏着半块麦芽糖从梁上跃下,糖霜簌簌落在书生肩头。他惊惶抬头的瞬间,阿镜看见他眼底映着自己的影子——不是镜中惯见的红衣妖女,而是个梳双丫髻的素衣姑娘,腕间系着褪色的红绳。
三百年前,她是苏家绣坊的哑女阿镜,他是常来画纹样的穷书生沈修文。他说待金榜题名,便用青灯换她腕上红绳。可发榜那日,他却溺死在护城河里,青灯随棺下葬,红绳至今勒在阿镜腕骨上。
“我……”书生抚着心口蹙眉,青灯突然爆起幽蓝火光,将他卷入镜中世界。残垣断壁霎时化作绣坊旧景:穿堂风卷着桂花香,阿镜正伏在绷架上绣并蒂莲,沈修文握着画笔的手停在她发顶,欲落未落。
“原来你把青灯刻在了画稿里。”阿镜摸着镜中褪色的画卷轻笑。三百年前她偷藏他的画稿时,怎知那莲花茎脉里藏着“生生世世”四个字。书生指尖触到画中红绳,镜外的青灯突然飞出蝶影,绕着他手腕织成红茧。
“苏姑娘!”他在镜中转身,眼里映着阿镜三百年未变的模样。护城河里的水藻正缠紧他脚踝时,是这盏青灯劈开了生死界——当年他并非溺亡,是画妖夺了肉身,青灯却将残魂封进了画稿。
镜外的破庙突然暴雨如注,青灯浮在半空绽开万千光纹。画妖顶着沈修文的脸撞破庙门,利爪撕开书生衣襟的瞬间,阿镜摘下腕间红绳掷向青灯:“该还他真身了!”
红绳化作火链缠住画妖,青灯飞入书生心口。当沈修文再次睁眼时,阿镜正替他系上红绳,镜中绣坊的并蒂莲忽然灼灼盛开。他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,才发现三百年前她并非哑女,只是把所有情话都绣进了他的画稿里。
“这青灯……”他摩挲着灯盏上的蝶纹。阿镜笑着咬下最后半块麦芽糖,拉着他踏入雨幕:“不过是个会讲故事的匣子罢了。”远处忘川的曼珠沙华渐次凋零,破庙残碑上的“苏婉”二字,不知何时已变成了“沈修文妻阿镜之墓”。
“同心汇杯”新聊斋双语故事征文大赛佳作迭出,文旅学院的获奖作品展现出独特的创意与深厚的文化内涵。接下来,我们将继续为大家呈现更多精彩作品,带您领略新聊斋故事在双语创作下的别样魅力,敬请期待后续推送。